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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Who are you 1

　　

　　西宫吊影径直走向离窗户最远的角落，那里是一日中他停留时间最长的地方，永远不会被阳光照到、且被布置得恰到好处的舒适——一把天鹅绒扶手椅、一方小桌以及桌上点着的一盏三臂烛台——已经能满足他所有的需求。

　　

　　这位年轻的血族亲王认为额外的附属品越多，随之而来的隐患越大。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大到无法忽视的隐患。

　　

　　

　　与此同时，宫无后也惊魂未定地被迫重新估计这个吸血鬼的实力。就在刚刚，西宫吊影“请”他拉窗帘却得不到他的配合，轻叹了一声。正当宫无后觉得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的时候，门口的吸血鬼动了：只见他抬起右手，五指慢慢拢在一起，做了一个甚至可以称得上无力的“抓”的动作——一刹那，他无名指上方形的红宝石戒面放射出耀眼的光——不远处的地方传来细小的吱吱声，又紧接着消失，房间忽然坠入黑暗。这一系列变化都发生在一瞬间，快得来不及反应，甚至还没等宫无后的眼睛适应黑暗，房间的四个角落突然按顺序各亮起一盏蜡烛。那魔鬼已然好整以暇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描金的腾云雕刻托起他的手，以及手里的希腊神话。

　　

　　这时，宫无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恐惧，这恐惧庞大得几乎拥有了实体，变成一只漆黑的有力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说不出一句话。

　　

　　僵硬的安静笼罩房间很久很久。

　　

　　二人分别占据房间斜对的两个角落，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大安全距离。唯一的区别是，西宫吊影坐着，而宫无后则是站着的。

　　

　　在过去的时间里，他紧绷着神经将过去的经历和现在的处境比较一番，身上的恐惧立马褪去了一半。

　　

　　宫无后坚信，没有什么比他的过去更可怕。还好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局势瞬息万变，虽然西宫吊影看似掌握着主动权，但是谁能保证下一秒不是他宫无后稳占上风？这样说服自己，宫无后彻底平静下来。他对自己刚刚的失态颇为不满，正好脚也酸了，可是房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所以也没法给他一个补救面子的机会。他只好斜靠着墙角，抱着胳膊，一腿伸直一腿微曲，松垮垮地一站，故意向对面的魔鬼昭示他良好的心态和吓不着的胆子。只可惜他的长袍被大火烧得短了一截，袍角参差不齐，被他动作一扯刺啦一声后腰裂开一条口子，露出一小块皮肤感受到突然的冷意。宫无后往后一看，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紧贴的居然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即使他在背后有小动作，对方不用刻意关注，也能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需知刚才房间一暗一亮之后，西宫吊影猝然出现在离他不远处的墙角，伴随着那处的灯光亮起，贸然涌来的巨大压力和紧张迫使宫无后来不及思考就快速挪到离西宫吊影最远的位置——也就是他现在站的这个角落——却忽视了这个角落的灯是最后亮起的，以至于他竟然没看清身后隐藏着什么。可以说，这个角落是西宫吊影赶他进来的，确保他时刻在掌握之中。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宫无后几乎要冷笑了。一样的算计和不同的方法，天下魔鬼果然一个样！

　　不过也就这样了，他们还能有什么手段让他更畏惧？

　　

　　又过了很久，宫无后按捺不住了。他的受力脚换来换去，已经换过十几次，然而西宫吊影仍然没有动作，如果不是借着烛台的火光看到他眨动眼睛，宫无后一定会认为这该死的魔鬼舒服得坐在椅子里睡着了。

　　他作势咳了一声，可是西宫吊影还是不理睬，于是他大声“喂”了一声，道：“你！”

　　西宫吊影仿佛惊醒一般，微抬起头看向他，几乎是抬头的同时，脸上覆上一层笑容。

　　虚伪的魔鬼。宫无后暗骂一声，鼓足了气，冷冷问道：“你把我变成吸血鬼了吗？”

　　西宫吊影微笑反问道：“你想让我把你变成吸血鬼吗？”

　　当然不想。宫无后前脚刚逃出魔窟，后脚又误入鬼窝。他还记得老不死的身边那个话痨的吸血鬼猎人是怎样一边擦拭工具箱里的各色刑具，一边描述吸血鬼的：“吸血鬼都是一帮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皮囊，只能吸血为生。喝饱了血，皮囊就是鼓的，就能继续骗人；缺了血，皮囊就要皱皱巴巴缩成一团发黄发黑；如果再没有血喝就只能死啦。你见过烟熏的猪肠吗？烟熏的羊肠？烟熏的……都没见过就算啦，反正皮囊发瘪以后很丑就对了。吸血鬼要是咬了人，又给他们自己的血喝，人就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说完，热情的血猎拿起一个掌心大的银质的基督受难十字架给宫无后，“小无后拿着吧，万一用上了呢？”

　　当时宫无后怎样了？对了，宫无后被吸血鬼的形容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呸了他一声乌鸦嘴。

　　血猎毫不在意地继续唠叨：“哎呀你这孩子，乌鸦嘴可是好东西，拿来逼供保证犯人说出的都是实话，比鞭子斧子锤子火刑架好用多啦……乌鸦全身上下都是宝啊，乌鸦的羽毛做衣裳挡风又安全，妖魔不侵……”烦得宫无后飞也似地跑了。

　　现在宫无后十分后悔，早知道他就该拿完那个十字架之后再跑，让对面这个魔鬼变成一滩血水。

　　此时，对面的魔鬼看他迟迟不回答，微笑道：“强迫的事，西宫吊影不屑为之。如果我把一个人变成了我的同族，那么一定是他恳求我，我才这样做。”

　　宫无后眉一挑：“你未免把你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了。”他得知自己没有变成吸血鬼，放下心之后讲话越发肆无忌惮。

　　谁知，西宫吊影一句话又让他浑身紧绷：“你求我救你了，”看宫无后脸色唰得惨白，又慢悠悠补充道，“就在火场中你昏过去之前。于是我把自己的血喂给了你。”

　　宫无后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血液仿佛都停流了一瞬，紧接着沸腾起来烧得灼烫，烫得他的皮囊千疮百孔；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西宫吊影再说的话。因为，记忆中，好像还真有这码事！

　　他说，愿魔鬼与我同在。

　　他说，救我。

　　原来魔鬼是他召唤出来的！！

　　回想起一切的宫无后满脸死色，四肢无力，磕绊着瘫倒在墙角，好像皮囊坏透，血肉啖尽，全身骨头都散了架，只剩一双悬空的漆黑眼珠不屈地瞪视着西宫吊影：“我以为那是命令的语气。”

　　西宫吊影讶然，然后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动作，嘴角勾勒出一点虚伪的笑意：“怎么办？居然出医疗事故了。”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宫无后拔地而起，一掌把身后的镜子劈成几块，夺起一块冲向窗帘，只听哗的一声—— 一刹那，猛烈的日光投射在宫无后手持的镜子上，反射的落点正是西宫吊影的双眼——而宫无后，也不可避免地整个沐浴在阳光里，毫无遮挡。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即便是西宫吊影也意料不到。

　　

　　

　　“来，一起死吧。”—《THEFOURHUNDREDYEARS》